1996年深冬的一个早晨，乌蒙山里的小城镇雄，大十字街口的路边，一炉土灶上煮着一口大锅，热气腾腾。锅旁的墙上红纸黑字的写着“羊肉米线”四个字，红纸起伏的地方落上了一尘灰，代表这家餐馆在此也有些时日。

一名微胖的中年男子，手操竹漏勺，将米线从锅中捞起装碗，随即在米线上摆放薄荷、羊肉、羊杂，然后操汤勺，将一勺羊汤冲进米线碗里，一股浓郁的羊肉鲜香扑鼻而来。

说到乡愁，我对家乡碎片的记忆里，这碗羊肉米线被定格在了内心的深处。

据年长者回忆，这是镇雄第一家“羊肉米线”，也是当时唯一的一家。在此之前，镇雄本没有羊肉米线，这家的技艺也是传承于贵州。

羊肉米线，以羊汤为基础，以山羊肉为主料，伴以秘制油辣椒，米线直径2-3毫米，比粉丝略粗，但又细于其他米线，盛行于云贵两省的乌蒙山区，因地域不同，技艺不同，口味各有差异。

“乡愁”的变迁

       随后的20年间，我都陆陆续续重回过家乡，羊肉米线，也从最初的记忆里不断改变，从不被接受的“羊膻味”，到镇雄群众的早餐主流；从当初的“第一家”到如今的遍地开花；从最初细米线的冲烫派系到粗米线的砂锅派系，可谓是五花八门。更有甚者一改传统，用铁碗装盛。

但始终没变的，是桌上需要顾客自己剥皮的生大蒜，和一小碟干脆的油辣椒及酸萝卜。

我也一直不解，为何吃羊肉米线要自剥生蒜伴吃？也许是因为蒜能驱毒；需要自己剥皮的原因，可能是蒜味辛辣不是人人都能接受，所以店家摆出来让顾客自助。

对于那小碟油辣椒和酸萝卜，当口味相似的几家米线馆同街竞技的时候，其品质的好坏，就成了顾客参考选择的重要因素。

生蒜、辣椒、酸萝卜，这三者应该算是镇雄羊肉米线的见证者，更是羊肉米线传统的坚持者。

“乡愁”的远去

        那个冬天早晨的味道已经无从寻回，但对那家米线馆的规矩却至今难忘。当时的羊肉米线小碗3元，中碗4元，大碗5元，但区别不是很大，因为你小碗快要吃完的时候，胖老板总会用淳朴的方言问“够吃了不？再加点米线加点肉哈”，如果你说不够，他就站起来回到锅前重操漏勺给你再烫点米线和肉，但从不加钱，有时甚至能加量2次。老板经常闲时会与顾客聊几句，要么问问今天的肉味如何，要么侃侃山羊肉和绵羊肉的区别。所以，当年穷学生的我，就此深爱上了“羊肉米线”，其实更应该是爱上了那家能吃饱的米线馆。

      当然，目前遍地开花的羊肉米线馆很多，但没有一家有这样的规矩。米线也从当年3元钱，米线随吃，肉管够的政策，变成了小碗10元，中碗12元，大碗15元，加肉14元/市两。挂“黑山羊肉”招牌的米线馆老板，也因为卖的是质次的绵羊肉，而不会或者说是不好意思再坐下来跟你聊肉质的好坏。本地资深“吃货”夜白，偶尔也会给远方工作的我带来羊肉米线的消息，她说“较老的几家羊肉米线（“第一家”已经失传），现在经过加盟和改进，水准已经不如从前，较有代表性的两家，目前口味也不够传统和醇厚”。这样的消息无异于是对当初“乡愁”的告别。

“乡愁”的思念

至今，我仍不喜欢吃铁碗盛的羊肉米线，除了那股铁腥味窜改了原有的味道，更因为铁碗的轻薄，让美食的文化也变得“轻薄”。

每当远方清凉的夜里，加班至深夜的我，总会想起那浓郁的羊汤，干脆的小辣椒和酸爽的萝卜。

异乡的街头美食琳琅满目，也有各种牌子的羊肉米线，但不是“挂羊牌，卖牛肉”就是异于家乡的味道。

当然，家乡的味道已经回不去了，只有那个冬天早晨的场景还在心底挥之不去，如果真要为当年的味道一番祭奠，那么，我想说“有一种乡愁叫“羊肉米线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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